凡是遥远的地方，对我们都有一种诱惑。不是诱惑于美丽，就是诱惑于传说。即使远方的风景并不尽如人意，我们也无需在乎。——汪国真《旅行》
本文参加 2023 年度征文活动。我的 2023 年度关键词是「远方」。
回顾我的 2023年，我是在儿时印象里的「远方」度过。因为学校罢工和线下课程结课，我多了很多空闲的时间，得以踏上旅程去感受这些曾经离我很远的地方。因此，我想用「远方」作为我 2023年的关键词，不仅因为这一年我在儿时所认知的远方度过，也因为在一次次旅途归来后，远方一词对我而言愈发模糊和迷茫。但在试图捋清楚的过程中，思考和回忆所带来的感受远比弄清楚这件事情更牵动我。
想到可能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难有时间和机会像 2023年这般一直在路上。因此想借着年度征文的机会，和你分享我2023年的远方旅途故事以及我的思考。如果你看过我曾经在少数派发布的《带上这份「旅行应急方案」再出发，但希望你用不上它》，你可能记得评论区有这么一条「文章写的不错。但是我想问一句，how old are you？为什么老是你？出去玩提前做好规划，途中谨慎小心，会省去很多麻烦」。
诚然，此后的旅行我基本都做了详细的规划，但仍于去年2月在苏格兰高地自驾时遇到爆胎被困在天空岛深处，4月时再次在冰岛遇到暴风雪而在避难所度过一夜，8月时因入境的海关章日期有误而在出境时让整座飞机的人等我们...... 有计划，但仍有意外。我所能做的就是保持乐观的心态，不断积累经验，但最重要的是不气馁、抱有信心。
冬：来自台湾的读者与我在英国汇合
三年前，我收到Jason在少数派给我发的私信，有一段话是说「认同你在文章所说的，关于旅游我们想要的是什么，不是像工作一般把行程塞得很满，到每个景点都要像考核一样，一定要达成什么目标。而是信步所行，想在旅途中发现什么，或是享受着迷路，享受着不经意发现的一隅，这样的经验才是独一无二且属于自己的」。我仍记得当时我还在读本科，正走在学校的校道上准备去拿快递，看到的时候忍不住停下脚步任凭泪水漫上眼眶。我很容易感动，特别是在面对人的真诚和善意时，这些时刻常让我觉得「人间值得」。
我们互留了邮箱，此后开始了两年多的通信。说起来在这个信息密集、节奏高速的年代，拥有一个笔友真是件幸福且奇妙的事情。我们会在信件中分享自己的近况、探讨最近在思考的议题、在生活中看到的觉得有意思的人事物。通过信件娓娓道来自己的感受，于我而言是一件治愈且温暖的事情。不过说来也惭愧，我今年因为一些事情中断了通信，至今还没能找到妥善的解决方案。但不管怎么说，我仍然为这段通信的交流感到十分幸运。
回到正题，在去年年初时，Jason 趁着假期来英国找我玩。现在想想人与人的信任有时候也很简单，他只身飞往一个遥远且全然陌生的城市，而我带Jason去了我学习和生活的地方。虽然我们素未平生，现实生活里没有任何交集，但却在遥远的他乡见面。我的学校在苏格兰，因此我叫上几位朋友和 Jason 一起租车自驾去了苏格兰高地旅行。
在天空岛 Isle of Skye 的时候，我们驱车前往 Neist Point 看日落，在距离终点大概只剩下15分钟的路程时爆胎了，被困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因为是我开的车，停下车时我很自责，但是同行的四位伙伴都没有指责我，而是一起开始想办法——打电话给租车公司、查附近的修车厂等等。
具体的过程在这里就不赘述了，总之就是不太顺利，我们找不到爆胎的后轮上的型号，驱车路过的热心苏格兰大哥帮我们和租车公司的员工讲电话，但是报错了轮胎型号。结果第二天送来的轮胎是错误的，我们仍然无法修好车自驾离开天空岛。但我们后续行程的旅店无法更改，而且岛上如果没有车也寸步难行。最后，我们决定打车去最近的火车站，然后坐火车「逃离」前往下一站。第二天时，我们一直自嘲，为什么我们五个人加上苏格兰大哥都不知道「前轮和后轮尺寸不一样」这个问题呢。
现在回想起来，虽然狼狈地逃离最想去的地方，而且最终也没去成我原先最期待的景点。但是认识在这些情况没有责备而是安慰我的朋友们本就足够值得让我庆幸。而且大家被困在车上看星星、回到酒店时看到的极光（虽然肉眼几乎看不到，用手机 才能拍到一点）、离开岛前在火车站附近的中餐外卖店买饭却意外发现超舒服的秋千...... 都是独属于这趟旅程的记忆。
我不想为意外加上太多所谓故事性的滤镜，它确实是影响了我们的旅行体验，但我们在当下能做的就是积极解决问题，乐观向前出发啦。
春：一直在路上（法国-冰岛-捷克-德国）
如果说高地的故事有什么隐藏篇章没有说，那应该是我现在的对象 Joe 也在那趟旅程里。我后来和 Jason 聊起来他来英国的这段经历，我们没有想到的是这段旅程对我和他而言都有着意料之外的影响。我遇到我的对象，他打破自己的舒适圈第一次和那么多陌生朋友吃饭/出去旅行。这些在当时并不起眼的事件，直至今日都还实际影响着我们。
在之后的通信里，他和我说「总而言之你一定没想过你起了个头，在我身上产生这么大的涟漪。我自己也没有想过。与其说我是乐观，不如说我是在练习当个没办法的人，既然没办法掌控，那遇到就面对吧，没有什么好怕的。所以你也别觉得爆胎很愧疚之类的，我真的一点也不觉得是不愉快的事情，就是我众多没办法的经历中的一部分」。我想，或许人生本就是很奇妙的吧，不知道什么事情在什么节点就会影响我们很多。
在高地的时候，Joe 邀请我加入他四月和伙伴自驾的冰岛行程，还有附带的三月巴黎行程（因为我们办的都是法国申根签，需要先入境法国）。因为我此前已经去过一次冰岛，而且遇到暴风雪被困在市区3天，多少有些犹豫是否要再去一次，但最终还是决定加入（虽然不喜欢这个词，但是恋爱脑确实可以用于形容此刻的我）。所以春天的开始，我们在巴黎和冰岛度过。
巴黎：浪漫的启程
巴黎是座浪漫的城市，并不是因为巴黎是本身是浪漫的，而是来这里的人都是暧昧的。这五天我是完全享受每一秒，不想浪费任何时间在其他事情上...... 这种纯粹的快乐，这种纯粹的难得是因为在对和不对的时间遇到对也不对的人。—— Joe
关于巴黎，它满足了我对于浪漫的一切想象。我很喜欢《爱在日落黄昏时》三部曲电影，而和喜欢的人第一次有独处的时间就是在所谓的浪漫之都，这多少是为我们的恋爱启程添加不少浪漫色彩。我们在骑滑板车穿梭街头直到手机和车都没电，在蒙马特高地看着日落笼罩整座城市，连去三家酒吧感受巴黎的夜晚......
其实在去年的年度征文里，我分享的还是关于失恋自愈的思考《年度征文 | 失恋自愈实录，分离未必是最坏的选择》，没想到在分手半年后，我又开始了恋爱。我曾经有挣扎过，「快速进入下一段恋爱」是不是说明「上一段恋爱的结束不够让我疼痛」？分享新的恋爱动态是否对之前还在分享失恋自愈过程的我的一种「背叛」？直至今日我想起来时也偶尔会纠结，但我还是决定面对真实的自我。
在那篇文章的结尾，我写道「回看我自己分手后的状态，用了几年的时间，总算是从回避开始走向重新相信爱，也相信自己有应对问题的能力」。而在重新相信爱情之后，我确实遇到了我憧憬的爱情。虽然我们在恋爱过程里爆发过激烈的争执，给彼此都留下伤害。但至少我们在每次争吵过后，都共同复盘，找到问题所在并商量解决方案。直至今日，我们达成的最重要的共识就是「以在一起为前提，以解决问题为目的」来沟通发生争执的事情。
冰岛：二度遭遇暴风雪
在回程的车里，我在备忘录写道：今天在蓝冰洞深处的时候，大家安静地坐在洞里感受生命。突然有莫名的情绪涌上来，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我以接近啜泣的程度流着泪。我问自己为什么落泪？那一刻感受到的先是感动，还有珍惜和爱。我感觉大自然真的好奇妙，人类既渺小又勇敢，我们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千万年而成的历史冰洞里，与神圣的生灵同存着。不知道人类何德何能可以挑战大自然，但是这过程中透露的勇敢和茁壮的生命力又让我感慨......
关于冰岛的旅程，我在《冰岛记忆：梦乡和梦魇咫尺之间》有较为详细地分享，在此便不再赘述。简而言之，就是这次的旅行是我第二次去冰岛，原以为初春的天气状况会好一些，结果遇到比我第一次去时还猛烈的暴风雪，以至于我们被困在路上甚至被带去避难所度过了一晚，直到第二天才得以离开 Vik。但这趟旅程给我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还是关于「自然与自我的思考」，神奇的自然让我感受到自我的渺小，但又为渺小而顽强的人类生命力而感动。
布拉格&柏林：步履匆忙的 City Walk
因为Joe结课的时间和我回国的时间相隔甚短，因此我们匆忙地去了一趟布拉格和柏林，总共只停留了一周时间。步履匆忙，但也算留下一些可以和你分享的照片。
夏：在德国朋友的家乡「养老」
本科在顺德参加活动时认识一位德国朋友 Florian，他是我认识的人里非常善良和温和的人，当时他来广东只是短期来访，很快又回到欧洲。没想到时隔三年后的再见面，我来到欧洲读研，而他正在台湾读博，我们都感慨命运的奇妙。恰逢他暑假回家，我决定和 Joe 一起去德国拜访他。
虽然此前听他描述过他的家乡在所谓的「村里」，村庄人数不多，最近的商场要开车才能到达。但真正来到他的家乡时，我还是小小的吃了一惊。在看《乔布斯传》时，里面有关于他和父亲在车库捣鼓发明、度过童年的故事，而我到我朋友家后才更深地感受到书中描绘的是怎样一种场景。我对于他们自己挖土搬石头搭建的泳池表示惊讶和佩服，我朋友笑着表示这种自己动手搭建的事物对于他们而言很寻常。
整趟旅途印象最深的，是朋友带我们去之前德国二战时残留的遗迹。他说在战争发生的时候，离他家开车20min的地方就是东西德分界线，沿着分界线两边的村庄被一分为二。站在一片杂草丛生但没有生机的草地面前，他说每天遛狗都会经过这里，但没有人敢踏入这片土地——因为不确定是否有地雷。我高中的时候很喜欢历史，在春天去柏林时还专门去了历史馆看二战的资料，但所有影像和书里的内容都不如站在原地感受深刻。
就算是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我仍会觉得喘不过气来，我们对过去的历史无能为力，但至少可以尽我们所能支持和平，避免让历史重演。我不知道偶尔在网络看到的战争呼吁者是什么心态，而我是由衷地希望世界和平。
插曲：一段往返航班促成的恋情
夏末时，我暂停步伐，回了一趟日夜思念的家。关于回国的部分，倒是有一个关于缘分的故事值得分享。我回国时坐在我旁边的男生，在回程时又坐到了一起。虽然买的是往返机票，但时间有很多选择，而且飞机上的空位也非常多。我不知道往返时旁边坐着同一个人的概率有多大，但对我而言是很惊讶的事情。甚至我们在回国后还买了同品牌同型号的行李箱，在来到伦敦等行李时还互相比对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箱子。
我们在下飞机后互留了联系方式，之后我和朋友去布莱顿白崖时叫上他一起前往。当天同行的有六人，其中有我的本科同学和他都在。再后来，他们就在一起啦。我们现在聊天时谈起这件事情，我们都笑称「我遇见他就是为了把他介绍给她」。
秋：再出发（巴黎-安特卫普-阿姆斯特丹）
回到伦敦，趁着秋季凉快而又不会太冷的时候，我们又办了一次法签，完成「巴黎-安特卫普-阿姆斯特丹」的线路。关于巴黎，好像也没有很多新的事情讲述。这座城市于我而言将永远是特别的，我会希望在未来再和Joe一起来很多很多次。而比利时的安特卫普，留给我的印象则是一座很适合逛古着的城市。
至于阿姆斯特丹，我 2022年的圣诞节是在这座城市度过的，但 2023年再来状态全然不同。上一次来时是喧闹和好奇的，拿着证件四处探索，在圣诞夜喝得醉醺醺。这次来则是平静也好奇，心态不同看到的城市也不一样。印象中的荷兰是热闹、颜色多样且自由的城市，这次更觉得是现代和干净的城市。在不同的状态去旅行，所看到和感受的也全然不同。没有说所谓的好与坏，放轻松，自由且自然地去感受自己的状态，享受旅程的点滴故事。
新冬：将今年的终点设在梦想旅行地-瑞士
瑞士是我除了冰岛以外最想去的国家，不止一位朋友和我描述它的美丽。说起来10月并不是理想的瑞士旅游月份，first雪山的项目已经关闭，我们必经的铁路路段在维修，只能通过巴士换乘。而且我们到达格林德沃后发现开门的餐馆寥寥无几，和店员聊起来才知道现在是旅行淡季，很多旅店和餐馆会休息到次年春天再开始营业。
但我们还是决定出发瑞士，落地日内瓦然后直奔采马尔特，再去格林德沃和苏黎世。旅途中，我们做的正确决定是依据天气改变行程，将少女峰的行程由第四天换到第三天，因此我们去马特洪峰和少女峰时都是晴天，能见度高且不至于太冷。而我们做的「错误」决定是在火车票的选购和使用上，瑞士的火车可以买半价卡和通票。我们是否买了半价卡然后正常买火车票，但是买火车票时只买了「升级票」但没有买「原票」。好在列车员没有罚款只是原价收取了我们的火车票，也算是旅途中长了个教训啦。
想起来在少女峰的时候，我们在上山的缆车前遇见两位与旅行团走散的阿姨。她们的团友和孩子已经登上少女峰，但她们误拿着子女的票滞留在了山脚。因为她们语言不通，便和我们一同上山，在遇到工作人员查票时我们也顺带解释了一番拿错票的问题，虽然工作人员嘴上说着不行，但还是让我们登顶了。在顺利让她们与团友相聚后，阿姨一直夸我「人美心善的小姑娘」，着实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暗自雀跃。
结语
春夏秋冬又一春，眼前已是2024年初春。回到文章一开始提出的问题「什么是远方」？于我而言，远方并非仅仅是客观距离的衡量，更多的是与我的认知和情感联系的深度。在我童年时光里，我的世界仅围绕着居住地、学校和老家在广东画上一个圈圈，省外于我而言都很远，更何况是那个带有神秘色彩的冰岛。因此，即便在欧洲读书时，我离家乡相隔千里，我依然不将其视作「远方」。家乡始终牵扯着我的情感，我心中仍是南方的孩子。
游子归家，当我回到人生开始的坐标，我觉得感恩和知足。回顾过去的一年，步履匆匆，我穿越了儿时眼中的「远方」，以旅行者的身份穿梭于曾经遥不可及的国度。现今回首旅途中所经历的点点滴滴，依然如梦幻般令我感慨万分。旅行不仅是行走于陌生城市的街头，更多是对自我和世界的探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