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打完羽毛球后,临时决定去参加了朋友的影集分享活动。活动上分享了一本拍摄亚马逊丛林部落的影集,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影响。部落的人们往往赤身裸体,对于生殖器的显露,他们并不感到害羞,甚至还用种种的装饰予以强调。身体上会被我们这些“文明人”认为并不美观的特征,比如脸上的皱纹,下垂的皮肤,他们也丝毫不加掩饰,自得而骄傲地出现在摄影师的镜头里。

这让我想起最近阅读的《旅行的艺术》,里面谈到福楼拜对于东方,具体来讲是埃及的喜爱:

“昨天我们在开罗最好的一家餐馆用餐,”福楼拜回到巴黎几个月后写道,“和我们同时在店里的还有一只正在拉屎的驴子,一个在餐馆一角撒尿的男人。没有人觉得这有任何的不妥,也没有人表示任何的不满。”在福楼拜看来,他们这么做是对的。

福楼拜喜爱当时埃及呈现出来的混乱和肮脏,反感法国小资产阶级可疑营造出来的干净,整洁和种种“道德“。他认为法国人的许多行为,是虚伪的,矫饰的,回避了人类和生活中的混乱与喧嚣,而混乱和喧嚣才是人的本质。

我在刚刚看到这本书的时候,觉得这样的想法是不可理喻的。还好,没有等太久,几个小时后我就看到了这本影集。在亚马逊人自得的神情里,我直观地感受到了“文明人”的虚伪。我们和他们具有一样的身体结构和器官,但出于某种原因,我们必须遮挡和掩饰。对“文明人”来说,化妆和照片的美化是悄悄进行的,我们希望欺骗观看的人,让对方错以为眼前的美好画面是我本来的样子。但对于部落里的人来说,化妆是一种炫耀而非掩饰。身上佩戴的羽毛、织物,涂抹的颜料,都不是为了遮蔽身体上的所谓缺陷,而是一种表达的语言。也许他们了解的知识没有我们的数据库那么浩繁,但他们对于真实自我的认识和接纳,恐怕超出了绝大多数“文明人”。

前些日子,我偶然听到了一个人用佛学的视角解读《创世纪》。佛学修行的目标,在于放下执着的妄念,摒弃二元对立的标准和高下评判的分别,从而回归本心。从因缘的角度如其所是地观察外界和自己。而《创世纪》里,亚当和夏娃被蛇引诱,吃下了分善恶的禁果,进而开始遮蔽自己的裸体。上帝发现后,他们被逐出伊甸园,从此过上辛苦的生活。区分善恶,算得上是人独特和强大的智慧,但这何尝不是一种二元对立,区分高下的想法呢?这何尝不是一个离开本心的过程呢?这种抽象简化的思维方式,帮助人类塑造了文明,获得了许多成就,却也让人被自己束缚和煎熬,在抽象的概念世界里离自己和世界的本来面目越来越远。

作为一个出生在文明世界里的人,我大概是不可能回到亚马逊人那样的生活了。我只能在遥远的地方看一看他们的影像,回望和想象那种类似伊甸园里的状态。尽力在文明的世界里活得自在一点吧,这应该是我能做到的。